良心的債

　　自從表弟離開公司，車損保險的委賠業務，暫時告一段落。
　　與其說顧不上操心，莫如說有心想斬獲，又不得不放掉即將到手的勞動成果。記得剛入行的時候，前任廠長例行公式般帶著我匆忙只到過幾個保險公司，還是順便辦理業務的同時。那時候整個城市雖有20多家保險公司，在保險這塊修車的業務照樣做的紅紅火火，儘管那些年，手裡壓著的全是一張張附著客戶資料的定損單，因為有委賠的政策，透過一番辛勞，最終可以將客戶的委賠款打到自家公司的帳戶上，所以即使手續繁瑣也勁頭十足。
　　沒有仔細統計過保險公司所欠的數額有多少，單是資料完整基本不差什麼東西的案子，略做統計就有上萬元。
　　前幾日，人保公司的業務員打來貌似熱心的電話，催促去辦理所在公司他經手的幾個客戶未結款的事情。接到電話，照理說是件令人高興的事，實際上給人一種沉重的壓力。
　　這些年，這樣的壓力無處不在。汽車行業誰都知道，廠商在全國各地遍地開花地建立各類大型4S 店，而4S店又不遺余力地遍地開花，設立自己的小型二級服務站，一級一級呈金字塔的形式往外擴展，這種模式有點像被打擊的傳銷，最得利的廠商負責4S店的管理，對其下面的二級，則不管不問佯裝不知，在所謂廠家要求的規定制度下，二級在無奈中囤壓許多庫存的配件，一旦4S店不負責任的像玩家家一樣忽然反目，不用說撤站的話只用再重新建立新站形成激烈競爭，切斷後續新生的客戶資料，原有的站即使不滅亡也會自動退出歷史舞台，漸漸銷聲匿跡了。因為4S店可以隨便建站，給廠家服務的索賠結算，還有強壓之下大量囤積的配件，一切的損失全部被幕後操縱的廠商和冷酷的4S店清清楚楚地賴了帳。他們坐享其成，昧著良心不欠任何人的債。
　　前幾年，保險公司委賠政策剛出台，客戶自顧修完車一走了事，留下很多沒有委賠完的余賬使維修站和修理廠，因為新政策的阻礙，不得不在忙碌無暇中，無奈放棄自己的權益。
　　打開曾經歸納一起，濃濃一疊標有保險公司委賠資料字樣的藍色檔案夾，逐一查找保險公司業務員，交待需要辦理的客戶資料，搜尋中，目光掠過或清楚模糊或陌生熟悉的照片，那些男男女女的名字與圖像，一時間全都如煙花綻放，重新將我所有的記憶點燃。
　　想想，好多年過去了，這裡面有誰仍然還有未了的結？誰清清白白與人沒有牽連？誰和自己只有過滴水之緣？又有誰永遠只是一個過路客，只為幫助別人用一下自己的名字和照片，風吹草現。那是誰，一雙凶光畢露的眼睛，一張惡如歷鬼陰森的臉，刻著強盜霸匪無形的字，一看見就想壓住想押他入地獄，永世不要再見。
　　這又是熟悉的誰，和藹可親，每一次交往都如同進行一場愉快的陽光之旅，互不相欠，來去的路上落英繽紛春光無限。哦，想起來這個是誰了，漂亮的外表怎么也無法掩蓋美麗的謊言，已經有好幾年不曾露面了，可當年那個日光照射的下午，為達到獲利目的他是那樣信誓旦旦，以信譽做擔保許下至今都沒有實現，不讓別人蒙受損夫的諾言。
　　眼前所有資料，雖不是履歷卻是那樣清晰有力，行車証，駕駛証，身分證的複印件，還有所開的車型，每個人的出生年月，手機號碼，都是那麼完整，一份資料帶著一個人的氣息和品行，全都如信譽卡，祕密存放在一個叫著記憶的保險儲柜裡。抑或，當初只顧留下隨身的一些東西，如今早已不再想起．如同長途跋涉中匆忙走過的一串腳印，有人留下的是沼澤泥濘，而有人留下的卻是美麗溫馨。
　　保險公司未了的債，廠商4S店所欠的債，一些不良客戶耍賴賴掉的債，包括這世上所有不該欠卻又欠了的債，或許就在當時被人一筆勾銷，又或許隨著時間的洪流，沈入歲月的海底。然而，總會有那麼一刻，可怕的債孽，會如暗礁般猛撞人生的船，那應該就是在欠債人，突然良心發現的時候吧。